域外乡音我的人生我的事

我的人生我的事

申秉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在过去的70多年里是很不平凡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七灾八难，酸甜苦辣。

回忆童年事

年，日寇侵略者，实行“三光政策”。我家处在潞城微子镇敌占区南凹村，离子镇只有三华里，村成立“维持会”。在抗日区政府动员下，我们家逃难到根据地，根据地有韩家园、下社、李庄、南桃、秦家庄。我们全家逃到韩家园我姥姥家住。当时我七岁，韩家园成立脱产民兵小队、儿童团。武装部主任韩进忠让我参加儿童团，白天在村口站岗放哨，配一个大人叫韩有德，发一个手榴弹、一个铜锣，对来往行人进行查问，防止敌人来扫荡，如果发现就打锣让村民赶快跑到野外山沟窑洞藏起来。夜间派两名流动哨。

一九四零年秋，没有粮食吃，想到老家南凹村背玉米，武委主任韩进忠派脱产民兵保护大家，我和任福贵二人回南凹，进窑里刚拾了20多个玉米穗，窑顶有人喊：敌人包围村了快跑，我穿着短粗布裤破布鞋，上身光背，背着粗毛口袋往沟底跑，，敌人在后追，大声喊：站住，跑不了啦。口袋扔在地上继续跑，还是被敌人追上狠狠的蹬了两脚，带到村里玉皇庙门前，，脸朝南蹲下，，从庙里走出一个挎着洋刀、穿着皮鞋的日本兵说：“把他杀了。”洋刀放到脖子上，有人喊：他是我的“孙子”，鬼子才抽回去刀。日本人抓我向子镇走，由王都庄靳村出发的日本人进街排队，我趁机跑进一块庄稼地里，向韩家园方向跑，天黑了下着小雨，跑到东玉王山上，才被村里放哨的领回我姥姥家，一病就是三个月。

后来才知道，喊我是他“孙子”的人叫申怀玉，和我一个村，给日本人当差。

年家乡遭受大灾荒。头年春、夏、秋，无雨无雪，秋天蝗虫满天飞，庄稼无收成，老百姓吃糠咽菜榆树皮度日。日本人进行经济封锁，想把根据地的老百姓饿死冻死。在日本统治时期没有百姓生存的余地，白昼来村上抢粮抢猪、杀鸡抢羊杀人放火。那年，数九寒天地冻三尺，雪下的一尺厚，日本鬼子来村上扫荡老百姓，烧了老百姓的取暖和做饭用的玉茭杆，还把邻家三间房子烧了。将我四叔申玉龙等七人绑押子镇，第三天就在子东东头秦家寨挑二米宽四米长沟，将七人全部活埋。这样的打击对我爷爷奶奶婶婶都接受不了，可也无法，他们都相继离开了人世。

参军卫祖国

年10月党中央毛主席提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为相应号召，我也报名参了军。部队派我到潞城魏村看守军品库，我穿的是黄市布军装背“三八式”步枪，武光荣便衣发给他晋造“7.9”步枪，开始只有我们两人，吃住就在军品库庙内，自己做饭。庙坐北向南离村米，北靠任家脑、东西旺、故县，西北石圪节。武光荣说：“办公室有马蹄表，你年龄小，前半夜12点前每半个钟头到庙周围检查一次，我晚12点钟至早上天明。前半夜睡不着，他练习毛笔字。这里的炮弹装车是往朝鲜发，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轮批发运，一批多少箱多少发不能混淆，责任很重，当时不准用搬运工，完全由部队装卸押运朝鲜前线。有一天黑夜天阴什么都看不见，雪下的一尺厚，风很大很冷，我刚开门特务朝庙门口打了两枪跑了。部队领导听到枪声，由指导员任炎带五六个战士赶来，问我：“你怎么不开枪还击？枪就是打敌人特务的吗？你连个特务都抓不住，天明回班里，当夜把这五六个同志留在军品库，住在老百姓家昼夜轮流倒班，在军品库周围轮流检查。我回班里第一天站岗，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席中共中央委员赖际发一行三人坐吉普车来厂检查工作，到大门口下车，我和他要通行证，他说：“没有”。我说：“没有不能进。”他说：“不能进把你厂长叫出来”。让班长叫出厂长，厂长走到门口说：“这是咱们的老上级赖主席，叫他们进去吧”。拉着他的手笑着进去。赖际发对厂长说这个同志对工作负责应该给表扬。一个星期后我被调长治部队。

押运军需品

年至年前半年，我在华北兵工总局工作，我多数时间是往返于北京和东北的沈阳、吉林，为抗美援朝押送军货，车是在夜间行驶，白天有飞机轰炸。有一次刚到吉林火车站警报响了，美国飞机离车只有几米高，飞行员穿着黄呢子衣服带的黑色眼镜都看得清清楚楚，飞机来时无音，飞走的时候有回音，飞机将火车头炸坏了，驻军代表说：“你们先往市里，明天过松花江招待所休息，待车头修好后通知再来，由他们负责看守。”当晚往吉林市山东人开的旅店，旅店查的很严必须有中央公安部护照才行，取出护照看了登记才允许住。第二天早晨起床问松花江有多远，有五公里，得坐骡子车，到松花江下了车，刚坐帆船20米，美国飞机投来了炸弹，当场炸死刚才那二头骡子。开船的跳水里，船顺水漂了米，飞机走后才浮出来。我想这次活不成了，炸不死得淹死。中午12点部队在岸口接我们到招待所住下。所长是部队一个女同志，很热情说：“你们受惊了，把枪存在库房，洗个澡、理理发晚上吃了饭给你们发电影票。7天后火车头修好由部队送过去将军品送到了目的地，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面见周总理

年记忆最深的一次秘密行动，部队派我到北京送一封“绝密”、“急”信，临行前指导员路祥有指示“任务很艰巨很光荣，必须按时保证完成，绝对保密，你动身的时间地点到哪里去干什么任何时候都不准说”，把信缝在内衣口袋里，第二天早准时出发，由长治长途站买半票，坐木炭卡车（当时没有汽油车），1天才能到沁县住下，我挎着带皮套二把盒子，内衣口袋别二个别针，当天住沁县旅店，炕烧的很热，整夜没睡怕信丢了，炕温度太高把枪烧响怎么办，早上汽车启动用柴烤了40分钟才发动了，中午12点到太谷汽车站又买火车票下午到太原火车站，买北京方向火车票，行程2夜1天，第三天早晨8点到北京站下车，坐有轨电车到终点站下车就到西直门了，可往返两次看不到中央人民政府。一则不敢问，二则问不会告诉你。第三次隔着电车玻璃看“天安门”靠西最北向南宏伟大门挂着一个大牌写“中央人民政府”，下车就赶快跑到门口把信取出给警卫人员转到接待室，然后按规定把枪放下，身上什么都不带又转传达室由二位警卫员领到办公厅，周围站许多警卫人员，我被领到1号办公室将信交给秘书，他把信交给总理。总理说：“叫他进来”。秘书让我进去，向总理行了个礼，总理问：“你到过北京吗？”我说：“没有。”总理说：“你可在北京住几天.”随后秘书给我一个收条，让我马上将收条送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我快步跑到北京东华市，行长就在等着我，我把收条交给他，算是完成北京之行的全部任务。

虽然过去多年，每每回想起面见周总理，心情都不平静，敬爱的周总理对每一个同志都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体贴，让我终生难忘。

文化大革命

年我在国营淮海机械厂的供应科工作，科长申有德，书记师建勇，同时开展了“四清运动”“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接着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由山西省军区政治部主任兰敏带“四清工作团”，他为总指挥驻淮海，下午就作动员要求每人写张大字报，揭发厂内的最大走资派及反革命分子，第二天早晨办公楼内外大街小巷满贴着大字报有数万张。

云南军区毛占绪经中央调来没几天就到太原市搞“四清运动”，第一批为山西省“四清运动”副总指挥，太原市公安局长任炎为总指挥，几个大的兵工厂开始搞试点，淮海、江阳、新华、晋机、大众、山西机床厂。兰敏、毛占绪来厂参加运动，兰敏在动员大会点了毛的名，说他是叛徒，长治武斗是他挑起来的，抄了他的家，让他搬在西工地破瓦房，孩子吓得不知跑在什么地方。不分白昼进行斗争，脖子挂着大牌子，用8号铅丝吊着，有15公斤重，在府八县汽车拉上站在前头轮流斗争批判。年判刑送祁县看守所。整整10年每天检查批斗，年平反后无罪释放。

年冬，新的三反运动开始了，“反贪污、反浪费、反贿赂”，先由“文革”各单位专案审查小组将有问题的人报长治火星中学，学习班各人，由支左部队及厂革命委员会主任刘海亮负责抽调名左派积极分子参加斗争。

同年11月1日，当天黑夜开始学习毛主席语录：“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有很多问题可以在学习班里解决”“南京政府向何处去，你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了，四面八方都是人民解放军包围着你们，想跑也跑不了，只有放下武器交枪举手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当时叫我交待贪污问题，我说：“我没有贪污”，积极分子说：你没有贪污吗？你在办公室洗衣服用公家肥皂那不是贪污吗？你到新乡出差那10条肥皂不是贪污吗？“那10条肥皂是花钱买的”“花钱买的别人为什么买不到，你看墙上写的什么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待是唯一的出路’”。我想肚没病死不了人。白天检查黑夜开大会批斗，严刑拷打。潞城西村有个同志身体顶不住，偷偷跑出墙外跳到井里淹死后打成叛徒。原长治火星中学总务科长，名字记不清，每天晚上斗他身体受不了，偷跑出去想上吊死，小型会斗他，不让他睡，他站墙跟还是想死。有天深夜看管人员睡着了，月亮很明，去厕所靠近我说还想死，我说你死了苦了你自己，说你是叛徒，留下父母亲、老婆孩子怎么活，把全家都害了，你是干部又是党员，有问题就交待，没有贪污就不交待，我不相信贪污能打出来，你好好想想。这下他思想通了，不想死了，现在还活着。在学习班不准出门，时时有人看管吃饭，去厕所都跟着你，直到年1月5日两个月零5天结束了。

第二次生命

年，我被调到石家庄平山县的河北第二机械厂工作。年7月20日晚11点在厂区看了二场电影，回宿舍已是深夜1点钟，天黑夜静。突然肚疼的满头大汗不能睡，强打精神到厂区保健站，冯付慧医生值班，她说：“你吃药观察观察，你躺在床上休息休息看，吃吃消炎片。”到宿舍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躺，蹲在床下7个小时。8点工人上班，医院。值班的熊大夫一听情况就医院。医生杨为栋、毕定江让躺在床上检查，敲了敲是急性盲肠炎，没化验就动手术，结果打开肚不是急性盲肠炎，防止以后盲肠炎再发生将盲肠切除算了。手术后，我的肚却一天比一天痛的历害，40天水饭不进，瘦得排骨一样，由原来斤体重减少到80斤，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让作好后事安排。我要求动第二次手术，医生说必须输血才行，医院派救护汽车到河南请来10个输血队员。经化验他们是O型和C型血。我是AB型血不能用。杨为栋大夫说：这种血型0人也找不到一个，病情万分急重怎么办呢？血解决不了，不能动第二次手术。杨大夫说：“医院管一顿好饭，每人输一次5元钱，什么手续都没有，能不能报销，还是让病人自费？”副厂长王梦公表态：“没有手续可以写条子按手印，我批准到厂财务科报销，钱花多少报多少，当前关键是争分夺秒，时间就是生命，解决输血的问题至关重要，涉县解决不了到外省解决”。厂长冯春旺提出：今夜派北京吉普车到太原找太原市委书记，让他帮助解决。临行前先电话联系，现在马上动身。冯春旺厂长是年参加革命工作，和原山西省长裴丽生在太行山共同战斗过。到太原后市医院提了一箱血浆。第二天早就回来了，12个小时翻山涉水行程0多公里。他们动身前往太原，医院为动第二次手术作好了准备。手术前必须家里亲人签字，我年幼父母就去世，孩子很小，老婆在山西农村。医院领导及厂长冯春旺、王梦公，科长王瑞昌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让冯厂长代我签字，我写个证明，如果死了自己负责，请各位领导放心。他们同意了我的意见，下午3点进手术室到12点钟出手术室整8个钟头。第二天早9点醒过来病房坐着医生护士、厂科领导，他们围着我问：“疼不疼”。我说“动了手术没有？”说动了，杨大夫伸手看包的厚厚的纱布绷带绑得很严紧。杨大夫抹着边问疼不疼，我说好多了。第一次动手术诊断“阑尾炎”，第二次动手术“肠梗阻”。将盲肠部及大肠切除了一节。因为肠粘连上下不通，随后经过处理大小便通了，能吃半小碗饭。在食品紧缺的情况下，供应科长王瑞昌由邯郸买了煤气炉，跑10里路到农村买花椒油，在厂油库拉大桶煤油，床垫、席子、拖布、板材生活用品。我感动的常常流泪。有毛主席的好干部、好医生，我终于逃过一劫。

该文作于年8月

（作者:申秉庆，原河北邯郸钢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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